香山老矣,正商量不下,去留蛮素。 独立踌躇肠欲断,一段若耶溪女。 水底新妆,空中香袖,斜日疏风浦。 向人欲语,垂杨清荫多处。 便好花里唤船,碧筒白酒,微吸荷心苦。 佳月一钩天四碧,隐约明波横注。 雪藕逢丝,擘莲见薏,枕簟凉如雨。 一双宿鹭,伴人永夜翘伫。 |
这首词题为“唤船”,写词人“香山”词老暮之年,功成身退,是“正商量不下,去留蛮素”,是在碧澄清澈的江面上。“唤船”有动作行为,可是不需要张扬的事情,一则是年龄大了,行动迟缓;再则是有赏心乐事,不忍惊动,非要静静地享用不可。“独—伫-伫-伫”,前后“三”字重复,而“独”、“伫”二字又重叠,读来甚有韵致,令人想见其凝神屏息谛听江上之动静的情态。 “一段若耶溪女。”溪水中的少女,本与尘世无涉,更不曾有政治上的功名,可是她们偏偏又都在思念着词人。“水底新妆”是倒影,“空中香袖”,是流香,“斜日疏风浦”,是环境。“向人欲语,垂杨清阴多处。”似拟娇声低语,又似写垂杨拂动,鸣蝉噪晚,一派“天凉好个秋”的景象。下片则又仿如另一番情境。“便好花里唤船”,该不会只是白居易“逢春结同心,折花比肩妍”那样的儿女情事吧?“碧筒白酒”,恐怕该是“都船肚里藏酒人不知道”(苏轼)的感受。“微吸荷心苦。”听说酒味很苦了。妙在对苦的感受描绘出了这种小口喝一点酒的细微的味道,又是这种意境向读者传递着清爽而又香醇的气息。于是美人倩影俱逝,佳月难留,只剩一钩残月,明灭于湖面上。“雪藕逢丝,擘莲见薏”,本以为荷的尽头是藕与莲子仁了,却发现还有莲须与莲薏。而酒已尽杯收,人已踪影全无。“枕簟凉如雨。”一语双关。既写浴后的清凉感觉,又写出了独自永夜翘望的人离去后的清冷处境。 全词在结构上错综成文。艺术构思绵密严谨。而章句之间又不失灵犀之交运,曲折而又直捷,诚有吞吐之妙用。最后结句颇似灵犀自地中钻入人的心窝中一样,“凄婉往复”,通篇诗意到此顿然盘旋下降,跌落而终止,这或许便是此词所能给读者留下深深的感人印象的一个原因吧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