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解释梦窗词梦窗词评(上) 某于词道,本无大志,不过遇二三知己,酒酣耳热,纵论先贤,始觉众论常抑梦窗。 某初学长短句,推重稼轩,然色厉胆薄,好谋寡断,难效其才思果锐。后又师东坡,奈何欲心灼灼,不能自遏,更难得雪霜姿风流标格。 慢词既拙,小令难工,然于俯仰之间,常有一愚之得。今不期名山事业,但念有匪君子,故次篇什,以为芹献。 虑梦窗词雄深繁复,故分为两篇,上乃总评,论其词格,下为品点,探其章句。 古人论梦窗词,多趋两极,美之者谓"前有清真,后有梦窗",毁之者道"七宝楼台,眩人眼目,碎拆下来,不成片段"。 考其因果,论者各有所好,党同伐异,乃至于梦窗词毁誉参半。大凡世之尚北宋者,常贬南宋;尚小令者,常贬慢词;尚自然者,常贬雕琢。 人多不知一时有一时之长,一体有一体之胜。南北皆为一宋,慢令本出曲源,繁简同归大道,岂可断其脉络而论之哉?然古人众议,尚本词道,欲和天人,求臻至境,亦文人争鸣也。 近世以降,肉食者鄙,政治挂帅,殃及词学。更有无赖文人,翕然附和,乃至谬论种种,误我后人。 窃认为,论词当自史、人、作入手。史者,观其于词学发展中之作用;人者,考其荣辱成败之经历;作者,品其章句格律之得失。 三纲既举,一人可论。 词号长短,源起于唐,泛于五代,极盛于宋。 北宋之前,词多协律。文人寄兴,酒边命笔,红牙铁板,按拍而歌。 自宣政风流扫地都休,大晟旧谱荡为飞灰,北曲始萌兴于市井,诗余独见赏于文士。逆旅闺怨,身恨国仇,文法诗意,并入长短之调。 人云词至南宋而深,不亦宜乎?于宋一代,先有耆卿开慢词之先,后有清真以诗入词,二人皆工音律,词体始广。东坡万卷于胸,超然物外,偶涉长短,即指出向上一路,一洗凡马万古空。 后更有稼轩不平则鸣,以雄心入词,顾盼生姿,纵横六合,开千秋豪放一派,词格始大。白石清朗疏宕,惜乎气短胸狭,局促辕下,难得先贤高处。 梦窗之前,赵宋高者惟此数人而已。梦窗有志于诗余,历阅先贤得失,始成自家门户。 其词缜密厚重,芬菲铿丽,灏瀚灵动,实有五代遗响,清真气象。据词史目之,梦窗确道前人之所未道,不可不大书特书也。 梦窗慢词极凝炼变幻,小令极流利疏快。张炎讥其慢词,凝涩晦昧,不成片断,然独赏其唐多令(何处合成愁)疏快却不质实。 此无他,一则张炎推清空,二则慢词、小令各有门径也。窃认为,慢词当极排荡,协律炼字,全篇为上;小令应重疏快,领异标新,意境第一。 (慢令之辩,下篇详品梦窗词时将细述。)南宋诸家,多工慢词,北宋主小令之风荡然无存。 此无他,时势异也。梦窗一生所作亦多为慢词。 为慢词,不可不雕琢。 自然、雕琢,同属艺道,各有千秋,道径无优劣,境界有高下。 明此理者方可与之言词。譬如今之众人诋垢梦窗慢词,然无一人敢称可以小令胜其慢词也。 词虽小技,然欲工之,胸襟、学识、经历,缺一不可。今人多垢梦窗,却不知梦窗自是大家。 若梦窗慢词无趣,乌能蒙蔽六百年来才俊之耳目哉?大凡大家,多不随人俯抑,转益多师,自具面目。后生小子惟见万仞宫墙,不知庙堂之美,生吞活剥,妄加菲薄。 老杜戏为六绝句言狂生态已尽矣! 近人倡自然,反雕琢,于是梦窗千锤百炼、含意深厚之作,不特不为称许,反受痛诋。治玉尚须切磋琢磨,惨淡经营,始成精品,遑论诗文哉?某曾与葛巾兄论及,凡一文体初创时,局势未定,大多率性而为,虽有粗鄙之作,亦存天真之气。 其后积年累月,才人迭出,穷究其体,务求其美。然非雕琢岂可得美者哉?故朝暮思虑,动静推敲,所思者惟字有未安,句有未妥,法有未密,色有未调,声有未响,心所欲言者尚不能确述之也。 于是呕心沥血,反复雕琢,改之又改,炼之又炼,务求得字字精当,真情毕现。其中甘苦,却为后人一笔抹杀,岂不痛哉? 七百年间诋垢梦窗者不计其数,然遗毒甚深者惟张炎、王国维二人也。 张炎《词源》卷下称:"吴梦窗词,如七宝楼台,眩人眼目,碎拆下来,不成片段"。清浙派既起,尊张炎为师,其辈词人皆吠梦窗。 窃以为,张炎尚"莲子熟时花自落",故扬己好抑梦窗。然张炎此言甚谬,不值一哂。 慢词当以全篇为上,岂可断章取句以论之?七宝楼台碎拆不成片段者,慢词名作中惟东坡水调歌头近之。梦窗词之佳处正在丽密眩人眼目,所谓疏快非其本色。 其词多浑然天成之作,即寻章摘句,亦多警策之语。如八声甘州(灵岩陪瘐幕诸公游)之"箭径酸风射眼,腻水染花腥""连呼酒,上琴台去,秋与云平";莺啼序(残寒正欺病酒)之"暝堤空,轻把斜阳,总还鸥鹭";高阳台(落梅)之"南楼不恨吹横笛,恨晓风千里关山。 半飘零,庭上黄昏,月冷阑干";祝英台近(除夜立春)之"剪红情,裁绿意,花信上钗股。残日西风,不放年华去";高阳台(丰乐楼分韵得如字)之"伤春不在高楼上,在灯前倚枕,雨外熏炉"等等。 张炎之言,不知所云! 王国维才情高逸,涉足词学,不过十载(1904至1913年),然承旧知,法西学,卓然自成一家,其《人间词话》系列卒为后人圭臬。惜其自负才智,妄论高下,是否颇谬于圣人。 王国维论梦窗词曰:"梦窗之词,余得。 |